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倫理回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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標題 / 基督徒「沒有社會責任」        編號 /  14
發佈者 /  康來昌       發佈時間 /  Fri Jul 29 06:34:36 2011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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基督徒「沒有社會責任」



  為方便計,本文所說的「社會責任」,包括經濟、政治、教育等層面,和流行的「文化使命」也在其中。因此,這裡「社會」與「教會」相對,而相當聖經中的「世界」。

  今天說基督徒沒有社會責任,是違反潮流的。長老會、新約教會團體積極參與鼓舞社會活動,固然有目共睹,保守教會使勁維護保守政治勢力,更是參政不後人。參與參與,關懷關懷,這類字眼時髦響亮。說基督徒沒有社會責任,是犯大忌、冒大諱,自居過街老鼠找挨打。

  不過,冒犯是一回事,對錯是另一回事。我承認功力學識平庸,也不敢自命「眾人皆醉,我獨醒」。我只是同意王明道等老一輩的看法,就是「基督徒(教會)對社會只有傳福音的責任」。至於改良更正社會,除非能見證主,否則價值不大,更不用說建立「桃花源」、「美麗新世界」、「地上天國」。

一. 社會責任的根據

  在說明基督徒沒有社會責任之前,先看主張基督徒有社會責任的九項論點:

(1)神要人「『治理』這地,也要『管理』海裡的魚、空中的鳥,和地上各樣行動的活物」(創一28)。這就是社會責任。

(2)「基督已經復活,在『凡事』上居首位」(西一I8)。「凡事」,當然包括社會。因此,我們不能只說,基督是教會的頭。我們還要承認,基督也是這世界、社會的頭(Cosmic Christ)。基督既然在教會、社會上都是王,都居首位;那麼,身為基督僕人,基督徒也要在主人王權所及之處,替基督工作。神國和世界不必分,教會和社會是一體。「世界就是我的教區」,這不是社會福音提倡人或解放神學家說的,這是約翰衛斯理的話。因整個宇宙都要與神和好:「既然藉著祂在十字架上所流的血,成就了和平,便藉著祂叫萬有,無論地上的、天上的,都與自己和好了。」(西一20)

(3)耶穌指出,「門徒是世界的鹽和光」(太五13、14)。這顯示基督徒有社會責任。

(4)耶穌引《以賽亞書》的話說:「主的靈在我身上,因為祂用膏膏我,叫我傳福音給貧窮的人,差遣我報告被擄的得釋放,瞎眼的得看見,叫那受壓制的得自由,報告神悅納人的禧年。」(路四18、19)最早的解放神學(釋放即解放)以其中之「報告被擄的得釋放」和「叫那被壓制的得自由」兩句話,作為解放的理由。因此,身為基督徒,怎麼可以不效法基督,也去救助世界上的苦難者:「你們該效法我,像我效法基督一樣」(林前十一1)。這是基督徒的社會責任。

(5)「好撒瑪利亞人」的比喻(路十35-37),就是要基督徒打破宗教、種族的畛域,視人人為鄰舍。這有社會責任的含義。

(6)《馬太福音》二十五章31一46節說,審判的時候,關心人間疾苦的人蒙福,不關心的人受責罰。在《馬太福音》七章22-23節也記著:「當那日,必有許多人對我說:『主啊,主啊,我們不是奉祢的名傳道,奉祢的名趕鬼,奉祢的名行許多異能麼?』我就明明的告訴他們說:『我從來不認識你們。你們這些作惡的人,離開我去吧。』」這裡雖然沒說,從事社會工作的人蒙福;但至少提及,單單傳道、行異能,有被指責為「作惡」的危險。

(7)舊約先知對罪惡的斥責,不限於「教會」之內。因此,今天基督徒也有責任,指責社會不義。

(8)「信徒皆祭司」,每個基督徒都是神的僕人。他在世界所從事的工作,是神聖的,是神呼召祂兒女從事的。社會上的士農工商等職業,與教會中的祈禱、傳道,一樣是基督徒的責任。事實上,如果沒有從事「世俗」、「社會」工作的「平信徒」,所有「神職人員」的薪俸及推動教會工作所需的資金,都將無著落。說基督徒沒有社會責任,是自斷教會生路。

(9)教會裡烏煙瘴氣,根本不能有什麼建樹;在社會上工作,還能發揮一點理想。

我希望上面列出的理由詳實公正。

二. 分析論證:

  以下是逐條討論:

(1)在人墮落以前,神的確給人治理、管理的命令。在墮落以後,人仍須在世界、社會工作:「你必終身勞苦,才能從地裡得吃的……你必汗流滿面,才得餬口。」(創三17、l9)但這工作是以果腹為目的。它的責任似乎只有消極地避免飢寒的作用,至於積極地治理、管理的成份則不見了。把人在伊甸園中尚未墮落時,神對他們說的話,與墮落後,神對人說的話對照,二者的不同十分清楚。

墮落前:「要生養眾多,遍滿地面。治理這地,也要管理海裡的魚、空中的鳥,和地上各樣行動的活物。」(創一28)
墮落後:「要生養眾多,遍滿了地。凡地上的走獸,和空中的飛鳥,都必驚恐、懼怕你們。」(創九1、2)

  兩段經文,絕對不同,只有生養眾多那句話,有點類似。但也只是類似,不是相同。前面說「生養眾多,通滿地面」;後面說,「生養眾多,通滿了地」。我以為,在人遍滿了地之後,這個命令就已經完成,無須多生養,反要節育。再要多生養,就是過多,就是越命違令。除了這個類似外,前者的確是「命令句」,責成人管理、治理;後者則是「敘述句」,描寫人墮落後,人和生物界相處的狀況。

  這段文字顯示,上帝在人墮落後,對人治理地球的能力深表懷疑,因而刪去了這個責任。人類歷史,也的確證實,什麼珍禽異獸,奇花異草,一旦碰上了人,就只有「驚恐、懼怕」,被消滅殆盡的分。所以,我們不能根據《創世記》一章28節說人有社會責任,因為那是墮落前命令,不適用於今日。

  至於,《詩篇》八篇8節:「祢派他管理祢手所造的…」與此地所講的,並不衝突。因為那裡前呼上帝創造人的心意,後應耶穌作王的光景(參:林前十五27;來二8),而不是講述人墮落的狀態。

(2)《歌羅西書》及新約其他書卷都有提到,基督作王,天國已臨。由此推說,基督徒在基督主權所及之處,有社會責任,是合邏輯的。不過,我們細看經文,會發現事情比較複雜。《歌羅西書》一章18節,那裡說的不是「使祂在凡事上居首位」,而是「使祂可以在凡事上居首位」。「可以」二字,就說明了王權沒有完全伸張。從《希伯來書》二章8節,我們找到證據:「既叫萬物都服祂,就沒有剩下一樣不服祂的。只是我們如今還不見萬物都服祂。」在聖經神學上,這叫「已而未至」(Already but not yet)。就是說,隨著基督的來臨,「天國及末世已經到了」;但是距離「基督的掌王權」、「天國及末世的實現」,又還有一段距離。

  對天國尚未至的講法,一般信徒都很熟悉;而已臨的部份,則較疏忽。我列一些顯著的經文如下:

「我若是靠著神的靈趕鬼,這就是神的國臨到你們了。」(太十二28)
「從施洗約翰的時候到如今,天國是努力進人的,努力的人就得著了。」(太十一12)
「神的國,就在你們心裡。」(路十七21)
「這正是……末後的日子。」(徒二16、17)
「……正是警戒我們這末世的人」(林前十11)
「就在末世,藉著祂兒子曉諭我們……」(來十一21)
「如今在這末世顯現一次……」(來九26)
「我們既得了不能震動的國……」(來十二28)
「你們在這末世,只知積攢錢財。」(雅五3)
「基督…在這末世,才為你們顯現。」(彼前一20)

 這些經文都有「末日已臨,天國已至」的含意。但我們必須把這些經文與其他提到「末日還沒來、天國還沒到」的經文平衡才行(等候天國來臨的經文太多,大家熟悉,此處從略)。

 不論末日天國來了沒有,有一點是可以確定的,就是天國完全是基督的工作,基督帶來的。天國不是世界的一部分,不是人手可以促成的(參但二44、45)。基督徒可以關懷社會;但如果以為,基督徒可以藉著立法、教育,或其他非福音的辦法,把這個醜惡的世界改變成天國,那絕無聖經根據。

  王明道在這方面說得很多。如果認為王明道粗糙、無神學素養,那麼,公認「促使教會改造社會文化的導師」加爾文怎麼說:

「信徒豈不是受主的教誨,明瞭自己在來世也有更美滿的生命。所以,對今世不加重視,而默想來生。」(《基督教要義》2,9,I0)
「現世的生活是不安……不幸……無常……空虛的……若我們想到冠冕,就當注視天國。在這兩個極端的中間並沒有媒介,要嘛我們必須視世界為邪惡,要嘛我們對這世界有無窮的愛好……我們必須以最大的努力,解除現世的束縛……人生如泡影……可是沒有其他的事比這話更容易被遺忘的。我們計劃一切的事,彷彿我們將在世上為自己建立一種不朽的生命。」(同上,3,9,1-2)
「不論我們在世上當中的情況如何,或是在那一國的法律下生活,都無關重要,因為基督的國不在乎這些事」(同上,4,20,1)

  馬丁.路德也如此相信,他說:

「人若冒險用福音管治社會,就像牧人把豺狼、獅子、鷹和羊草都放在一個圈中……世界是不能用祈禱來統治的。」(《路德全集》〈書信〉,365)

  清教徒愛德華滋(Jonathan Edwards)說:

「今生和一切屬今生的事,都是由萬物的創造者使人過渡到來世而預備的。神創造了這個世界,作為人達到來世的準備處。神賦予人必死的生命,為要使他準備好進入來生。……太陽照耀、雨露下降、地面產生百穀,都是為著這個目的。一切國家、教會、家庭和個人的事務,都是創造萬物者替我們安排的……。我們理當將世上的萬事,都放在天國之後。」(《愛德華茲選集》,130)。

如果說,加爾文、馬丁.路德、愛德華滋是落伍的基要派,語不足採;那麼請看這二十年來,德國天主教神學家中最積極從事社會改革的Hans Küing的話:

「在耶穌的講道中,天國不是人力可及的,而是神大能的作為。天國的宴席,人不能不請自到,只有神有權來邀。天國種子的生長,全賴主恩主能,國度是祂的,不是人的。人只能遵守主的吩咐,祈求『願你的國降臨』(太六l0);晝夜呼喊(路十八7);求神的國(太六33);設法進入(太十三44);枕戈待旦的等候(太二十五1-13);不眠不休的儆醒(路十二35-37)。但國度的『加給』,不在乎人而在乎神(路十二3l),是神『賜』的(路二十二29),是神決定的(太五3、10)……人只能像孩童一樣領受它(可十15)。」(意譯自 "The Church" , p.49)

  如果說,Küing是神學家,對聖經的瞭解不足服人,那麼,二十世紀最偉大的新約學者布特曼怎麼說:

「天國的來臨是一樁神蹟奇事,是神支手回天,人不能拔刀相助的。」(Bultmann, "Theology" I:4)

  這不是布特曼的創見。稍有水準的新約學者在別處有異議,但對天國是神賜的恩典,非人力可蹴,卻有一致的共識。

  一位著名的非基要派天主教學者Schnackenburg的話:

「聖經所有的描述,都顯示天國是未來的拯救恩惠,只有神能施與。天國是神為人做的,是神賜人的福澤,是優惠,也是挑戰。天國絕非人能控制,不受人的勉強,不待人持守;現在流行的說法:『建造神的國』,『為神國努力』,『扶助神國』都絕非耶穌的話。」(Schnackenburg, "God’s Rule and Kingdom" ,1962:85-6)

  不論基督已經作王或將要作王,我們都不能說,基督徒可以因著基督作王,而把社會改造成天國。

(3)「基督徒是世界的鹽和光」是比喻的說法,並不明確。鹽有防腐、調味之用,光能照明;要做到這些,基督徒得傳福音給世界、還是得興學行醫,主持正義?經文本身沒有說,以此作為社會責任的根據,隔了一層。

(4)主的就職演說和祂的工作,都顧到肉身現實的需要。但如何顧法?「傳福音給貧窮人」,耶穌和門徒的做法是傳「天國近了,你們要悔改」的福音,而不是劫富濟貧,或用溫和改良的方法,重新分配財富。撒該把一半所有的給窮人(參:路十8、9),但耶穌沒有要門徒皆如此。Theisen、Oakman、Courtryman、Hengel等人,用社會學方法,研究「耶穌運動」。他們認為耶穌和其門徒的作為,與巴勒斯坦的窮人,關係密切;但沒說耶穌是社會的改革者。解放神學家Gutierrez和Miranda,想盡辦法把耶穌與奮銳黨拉在一起,把早期教會塗上社會主義的色彩。不過,新約學者和真正的馬克思派史家Ste Croix,都不贊成這種曲解。

  至於,「被擄的得釋放,瞎眼的得看見,受壓制的得自由」,最字面的解釋,也是指醫病、趕鬼,如:「這女人本是亞伯拉罕的後裔,被撒旦捆綁了這十八年,不當在安息日解開她的綁麼?」(路十三16)耶穌沒有從事社會運動,改變當時經濟結構的作法:「在初期基督教的作品中,不管是在新約以內或以外的……絕對沒有關於社會問題的任何提示。」(特爾慈,《基督教社會思想史》,p.15)

  耶穌在《路加福音》四章18、19節中最有改革或革命色彩的是:「報告神悅納人的禧年。」因為,禧年是「在這地,給一切的居民宣告自由」之年(利二十五l0);是人畜土地,休養生息,不操作、不勞累之年(利二十五1l、12);是買賣彼此不可虧負之年(利二十五l4、17);是房地產歸回窮人、奴隸被解放之年(利二十五28、3l、33、41、54)。不過,禧年這制度,以色列是否行過,頗多可疑(參:尼五1-12)。耶穌傳道生涯中,也只提了那一次。他並未推行其內容。因此,這話用來支持醫療傳道,懸壺濟世尤可;用來作社會改革的根據,尚嫌不足。

(5)好撒瑪利亞人的故事,是從律法師的一個問題開始的:「我該做什麼,才可以承受永生了?」(路十25)耶穌答:「愛神、愛鄰舍。」(路十27、28)律法師跟著問:「誰是鄰舍?」耶穌說了這個故事,然後反問誰是鄰舍。律法師回答:「是憐憫他的(好撒瑪利亞人)。」(路十37)。這最簡單的邏輯,明白的告訴我們:得永生就要愛鄰舍,就是愛好撒瑪利亞人。教父們對這個故事的解釋,幾乎全部說是要人愛(信)耶穌;近代學者,則一致排斥這種寓意解經,而認為故事的目的是要人「泛愛眾」。

  我反對教父們過分的寓意化。但就字面和「信耶穌得永生」的基要信仰來看,把撒瑪利亞人解為耶穌,實在無懈可擊。不過,這個故事的確也有「泛愛眾」的社會意義,因為耶穌最後的話不是「你去愛他吧!」而是「你照樣行吧!」所以,用這段經文來講社會關懷是可以的,只是不能和「得永生的救恩」分開。

(6)《馬太福音》二十六章,關愛的對象是「弟兄」(40節)。因此,這是基督徒對肢體的責任,不是對社會的責任。《馬太福音》七章的惡人,是未遵行天父旨意而被斥(21節),和傳道、社會關懷不一定有關。聖經沒有明言,又不能推論出講法,不宜採信。

(7)先知斥責社會罪惡,是基督徒人世的最佳根據。有人說先知的時代,政教合一,罵以色列社會,就等於牧長責備會友。今天政教分離,所以先知作法不適用今日。這個批評不太正確。阿摩司、俄巴底亞、彌迦、那鴻、哈巴谷、西番雅幾位先知都不只責備以色列人,對不信主的外邦人,也多次斥罵(新約《雅各書》繼承這傳統)。因此,先知們是社會關懷的最佳根據。

(8)信徒皆祭司,本是改教運動時,路德攻擊天主教彌撒(聖餐)制度的口號。路德認為,把聖餐解釋為獻祭是錯誤的。神職人員(祭司)的工作,不再是獻祭,因為基督已經獻完祭(來九I2)。神職人員的責任是施行聖禮和宣揚聖道。有人跟著說,不僅信徒可作神職人員(祭司)的工作,雙方的工作同樣神聖,雙方身份也一樣神聖。再極端點的乾脆說,不僅「信徒皆祭司」,根本「俗人皆聖徒」,教會、社會無別。Ranner就說:「非基督徒是隱名的基督徒。信徒皆祭司是對聖餐解釋產生的話,現在已成了最好的橡皮擦,把所有的信仰、工作、身份的差別都擦去了。」

  信徒皆祭司是歷史的產物。如果這句話是說,每個信徒都可藉著基督與神和好,不須假教會之手,又有使別人與神和好的責任;那很合聖經,可以接受,因為祭司就是使人神和好的。但是現在流行的「信徒皆祭司」之說,只是世俗化,名曰世俗工作與教會工作一樣神聖,其實把神職視為俗物,甚至是教會有錢有勢之輩使喚牧師的藉口:非反對不可,不僅教會不可這麼做,世界社會不能如此,誰敢說學生皆教授、員工皆老板、士兵皆司令。這種荒唐的平等主義,任何教會或世俗團體都不可能,也不應當實行。

(9)教會腐化,這是信徒躍躍欲試社會責任最大的原因。我同情,但不能同意,因為沒有聖經根據。

  這樣看來,基督徒關懷社會的根據,只有(5)「好撒瑪利亞人」的比喻,和(7)「先知的榜樣」夠強烈。雖然不多,但絕不能否認。所以,我可以同意基督徒應關懷改進人間不仁不義的現象。但我仍堅持,這是個人責任,不是社會責任。人不欠社會什麼,基督徒關懷社會是對神負責,是要榮耀神,不是要回饋社會,也不是要把世界改良。從事這樣工作的基督徒,要隨時提醒自己,「我是為了主,為了主的呼召在做這事,還是有其他原因?」現在「關懷社會」的人,不論是不是基督徒,絕大多數沒有異象,只因這是「流行」,就跟著跑,那不會有持之以恆的毅力,也不會有單純的奉獻心志,其敗可立而待也。

三. 聖經對世界的看法

  這個悲觀反動的論調,有太多聖經根據,卻又太為人所忽略,這裡要多列一些聖經對世界的看法:

「你們若屬世界,世界必愛屬自己的,只因你們不屬世界……世界就恨你們」(約十五19)。
「我的國不屬這世界,我的國若屬這世界,我的臣僕
必要爭戰」(約十八36)。
「這世界的樣子,將要過去」(林前七3l)
「此等不信之人,被世界的神弄瞎心眼」(林後四4)
「我們…是與那些執政的、掌權的、管轄這幽暗世界的…爭戰」(弗六12)。
「(神的兒女)本是世界不配有的人」(來十一38)。
「他們是屬世界的,所以…論世界的事,世人也聽從他們。我們是屬神的」(約壹四5)。
「全世界都趴在那惡者手下」(約壹五19)。
「你們死在過犯罪惡之中,那時你們在其中行事為人,隨從今世的風俗,順服空中掌權者的首領」(弗二1、2)。
「要脫去你們從前行為上的舊人」(弗四22)。
「從前你們是暗昧的,但如今在主裡面是光明的(弗五8)。
「你們要思念上面的事,不要思念地上的事」(西三2)。

  這些經文都告訴我們,世界是世界,會過去,會朽壞。如果一艘船,破了,漏了,無藥可救,注定要沈下去;那麼,該做的是搭救乘客上救生艇,而不是去粉刷、修補這艘沈船。如果一幢危樓,搖搖欲墜,必將倒塌;那麼,應該做的似乎不是在裡面開音樂會、辦畫展,推動「文化使命」,而是想盡辦法勸告、警誡,搶救裡面的居民到不會朽壞的新天地去。

  難道基督徒除了傳福音,以福音救人外,什麼都不必做了?不是。我們可以開音樂會、辦畫展、主持正義。如果這些作為是福音使命的一部分;如果這些作為能見證榮耀上帝,能勸告、警誡人棄舊就新,則文化使命可以繼續。可是,目前文化使命似乎是獨立的。

  「教會與世界」的關係,好比「救生艇和沈船」嗎?這些年來,不少美國福音派反對這種說法(非福音派早就反對了)。有的主張,神沒有丟棄世界,藉著基督的代贖,世界基本上已與神和好。(意思:這艘船基本上已修好了,不會下沈。)有的主張藉著聖靈的工作,世界會悔改歸正。這些說法太多一廂情願,不多聖經支持,難以說服人。不過得承認,沈船和救生艇現在是在一起的,什麼時候分開了,也許再過一天,也許再一千年。那麼,船上、艇上的生活有重脅處是不能避免的,食衣住行等生活層面是會有交互的影響;這些影響若有助於福音,(例如:船上治安、伙食、交通改善,使基督徒傳福音更便利,)那就可取和有價值的。

  但那些只有作為工具、媒介的價值,本身沒什麼意義。比如台北市交通的改善,照我這理論來看:只在方便基督徒聚會和見證主的上面,有意義,有價值;至於其他,使人上班、上學、做生意、炒股票、金融流通、反政府人士的集結、鎮暴部隊的移動更迅速等,並無可取。因為,傳福音、見證主(當然是廣義的)之外的任何活動,都是「放縱肉體的私慾,隨著肉體和心中所喜好的去行,本為可怒之子」的做法(弗二3),都是「無知、悖逆、受迷惑、服事各樣私欲和宴樂,常存惡毒嫉妒的心,是可恨的,又具彼此相恨」的表現(多三3)。

  這是一個墮落的世界,任何的「進步、改善」,都無可避免的提供罪人在犯罪效率上「進步、改善」。相對的,這是一個神仍然完全掌管的世界,任何的「墮落、敗壞」,都無可避免的彰顯出獨一真神的「良善、公義」。基督徒不論以傳道或改革社會為志,都必須是順服神的引導為動機、動力。

  這種主張,與其說是人消極悲觀,不如說是人看不起世人。但我認為,這是聖經基本而一貫的立場,十字架的道理,是叫人「討厭的」(加五11),因為把人貶得太低,無良善,只能靠恩典,只能因信稱義。基督徒「本是世界不配有的人」(來十一38)。若不是神寬容,給基督徒多一點時間去榮耀祂、見證祂,等候世人悔改,世界早就毀滅了。世界還存到今日,是托基督徒的福。可嘆多數基督徒反自覺不配有世界,處處去巴結依附世界,求世界的肯定,其愚不可及。

四. 人在江湖,身不由己

  美國有位神學家Philip Wogaman,在越戰期間寫了篇「反戰」文章。二十年後,他回憶說:「我寫那篇文章得到的稿費,有一部份納稅給國家,去打越戰了;反戰文章,反而為美軍增添了屠殺的軍火。」作者可以拒絕納稅,但那要坐監。作者不願意,那只好讓這個矛盾的現象緩續下去。

  這個現象,到處都有,我再舉幾個:

  文革時有句口號:「清官有罪論」。理由是,像包公、海瑞這樣的清官,會維持一個腐朽暴虐王朝的生命。沒有清官,壞王早被推翻,人民早喘氣。所以,清官之害要大於貪官。文革用口號整人是錯的,但政治作用不談,這話本身不無道理。四人幫如果當權,要不然就是共黨政權早垮台了;要不然就是中共仍然百廢待舉,生產力落後,但也沒有大規模污染、色情、官商勾結的現象。四人幫如果沒有上台,而是由一群「比較好」的共黨執政,結果反而是延續了它的邪惡生命——較好的經濟、軍事建設,也給鄰邦較大的威脅。

  人活在世界,就難逃世界的控制。一個最熱心愛主,誠實勤勞的中國農夫弟兄,可能生產最多的米糧給解放軍吃。全世界最優秀的人才,大多數在替軍火商和跨國公司做事。他們的研究結晶,不是製造出更有威力的殺人武器,就是更有效的在破壞生態。反對毛澤東的小學老師,只要上一天課,就貢獻一天的精力、時間,培養毛主席好學生。反對國民黨的學生,只要在台灣做一天事,納一毛的稅,就是在擁護國民政府。反之,如果民進黨上台,那麼反對黨的人士,只要在台灣做一天事,納一毛稅,就是在擁護民進黨。這些例子不是在批評誰,只是在說明:「人在江湖,身不由己」的事實。

五. 歷史的教訓

  我不鼓吹社會責任、文化使命。另一個理由是歷史的教訓。

  講社會責任、文化使命的基督徒,多是比較霸道的。他們喜歡用自己對聖經的片面了解,去查禁這本書、那幅畫,一下說這種音樂不合真理,一下說那個思想敵基督。這些基督徒一旦大權在握,文化沙漠、思想統制的現象就會產生。所以,基督徒不聞不問社會文化還好,一問就自暴其短:狹小、短視、專橫的氣質都顯出來,以教干政,甚至以教指政。

  如果有一天,柯梅尼、梁武帝式的人當權,要回、佛教徒履行文化使命。那麼,不要說彌賽亞、《天路歷程》沒有了,連平劇、歌劇、輕音樂、李白、歌德、《西遊記》也消失了。全國上下只有梵音佛法或《可蘭經》,那是多可怕的世界。講文化使命,要基督徒把國家社會文化「基督化」的人,往往是朝這個方向走。

六. 結語

  我不認為,「看輕世界,盼望來生」會有消極不良的後果。教會歷史上愈是存這樣心的神秘主義者、敬虔派,在世上愈有積極的作為。二十世紀幾個大規模要改善世界運動,不論「共產主義」或六十年代的「嬉皮」,目前看來,都不成功。既有勢力,不論是傳統或現代資本主義、共產主義社會,都繼續在墮落。不論世界改得好不好,基督徒都必須有出世之心。

  不用擔心基督徒會因此不負責任,離棄索居,到山上等主:「人人皆道辭官去,林下何曾見一人。」世界對任何人,包括基督徒在內,都有無比的吸引力。今天基督徒已經太關心社會,太入世了。看他們在比名校、比名牌,與世人一樣,甚至更強烈的在往上爬、向外跑,在房地產、股票、學途、官途上拚命鑽營。這樣的人只會被世界改變、腐蝕,不能改變淨化世界。

  「各樣美善是從眾光之父那裡降下來的。」(雅一l7)基督徒要親近天父,多渴慕來生,多看輕世界,才能給世界多一些美善。這是正本清源之道,不是歧途。

摘錄自:《基督徒的最後試探》,康來昌著,雅歌出版


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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