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神學回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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標題 / 生命之道        編號 /  64
發佈者 /  康來昌       發佈時間 /  Fri Jan 10 03:47:40 2014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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生命之道

  華人教會喜歡講「生命」,講得很玄,如:神的話在許多人身上不過是神學的知識,並不是生命。然而主說,他的話是靈、是生命。神的話乃是摸你的靈與生命,並非摸你的頭腦;頭腦即使弄不清楚,也不是大問題。我們聽一篇道,讀一本書,裡面立刻知道是摸著靈與生命,或是摸著頭腦。若聽見的是知識,就是死的,裡面就似乎格格不入;若是靈,是生命,裡面就平安穩妥。(倪柝聲文集二輯二十五冊,主的話是靈與生命)

  靈和生命怎麼「摸」到呢?神的話為什麼不是針對頭腦的?我們讀經禱告聽道看見證,那個不是透過頭腦或悟性的明白,而大受感動的?

  靈恩派也有這個色彩,他們重視方言和神秘經驗,對「悟性、頭腦、知識」持負面態度。

  講生命的人,除了重複「摸」、「靈」、「能力」、「生命」這類字眼,並沒有把生命一詞清楚定義。大概是「道可道,非生命之道」--生命講成道理,就不是生命之道。他們的思維,部分來自蓋恩夫人的「寂靜主義」,部分來自余英時先生提出的「中國反智傳統」。如老子的「人民聰明,就幹壞事」(民多智慧,而邪事滋起),「人民有知識,就難統治,所以治國要使百姓無知才好」(民之難治也,以其知也。故以知治邦,邦之賊也;以不知治邦,邦之德也)。莊子的「絕聖棄知,大盜乃止」。韓非的「民智不可用」。王陽明認為的道學問不如尊德性。顏元的「讀書人便蠢,多讀更蠢」,「讀書愈多愈惑,審事機愈無識,辦經濟愈無力」。李塨的「紙上之閱歷多,則世事之閱歷少。筆墨之精神多,則經濟之精神少。宋明之亡以此」。毛澤東的「高貴者最愚蠢,卑賤者最聰明」,「資產階級教授們的學識,應以狗屁視之」。

  反對基督教的新儒家,居然也勸基督徒不要重知識而要重生命:

  「有一次我問一位牧師(昌按,應是神父,牧師不會,而神父會用希臘哲學建立神學):你們為什麼根據柏拉圖、亞理斯多德那一套來建立神學,不根據耶穌的生命來講神學呢?亞理斯多德那一套跟耶穌的生命不相干。你根據耶穌的生命、耶穌犧牲上十字架這個高度的道德精神來講神學不是很好嗎」?(牟宗三,「四因說演講錄」,第五講)。

  「西方人有知識中心的哲學,而並無生命中心的生命學問。真正的生命學問是在中國」(「生命的學問」第四章)

  「一切智識與學問之背後,必須有一如人類生命的存在,否則智識僅如登記上賬簿,學問只求訓練成機械」(錢穆,「論語新解•為政篇第二」)。

  反智的傳統不簡單,最優秀的文明及智者如老莊盧梭托爾斯泰,都有這思想。如果不仔細看,我們會以為,聖經是反知識重生命的,像傳道書1:18說:「多有智慧,就多有愁煩;加增知識的,就加增憂傷」。好像知識對生活(生命,這兩個詞實為同義字)無益有損。聖經也的確有神禁人吃知識果的警告,而賞義人生命果的應許(啟2:7),似乎人的墮落就在於要知識不要生命。但這是誤解聖經,聖經不是說知識不好,而是知識(智慧,這兩個詞在聖經中常可互換)太好,人從敬畏和信從神中得知識,就能妥善擁有、使用、享受知識,因而生活的好;如果從自主悖逆神中得知識,會使人自高自大,至終生活(生命)空虛。

尋得我(智慧)的,就尋得生命(箴8:35)。
我也必將合我心的牧者賜給你們。他們必以知識和智慧牧養你們(耶3:15)。
我的民因無知識而滅亡,你棄掉知識,我也必棄掉你(何4:6)。
認識你獨一的真神,並且認識你所差來的耶穌基督,這就是永生(生命或生活)(約17:3)。
行事為人(生活)對得起主…漸漸的多知道(知識)神(西1:10 )。
要在我們主救主耶穌基督的恩典和知識上有長進(彼後3:18)。

  知識使信徒生活(生命)好,包括夫妻生活好:

作丈夫的,要按知識和妻子同住(彼前3:7)。

  知識也使信徒能自由吃喝(生活中重要的一環):

論到吃祭偶像之物,我們都知道…(林前8:4)。

  聖經不區分魂(悟性)的知識與靈的知識,不認為前者(常被說成是知識)不好,後者(常被說成是智慧)好。聖經教導,知識是生命(生活)良好的必要條件。而生命,並不是玄之又玄的三重天、神秘、不可言傳的屬靈經驗(摸!)。生命就是生活,世界教會家庭社會中的食衣住行讀書婚姻工作娛樂的總和。世人在其中,雖生猶死,「你們死在罪惡過犯中」(弗2:1);基督徒在同樣的物質世界中,因信神被拯救,出死入生(約5:24)。基督徒和世人有一樣的陽光空氣雨水(太5:45),不同的在於我們信神,凡事以神為主。「生命好」,是因為信神敬神有正確的知識,而(生)活得好,個性成熟穩重,待人處事有智慧愛心、正義善良。生命好,不是不食人間煙火,高深莫測。生命好,是因信而有神兒子的生命,永遠活的像神的兒子。「人有了神的兒子就有生命,沒有神的兒子就沒有生命」(約一5:12)。生命好,必須認識神,有對神的知識。不認識神,不認識神的三一、全能全善,不認識完備救恩,就沒有永遠的生命,沒有幸福的生活。「智慧人的法則是生命的泉源」(箴13:14)。

  矛盾的是,反智的人,卻又強調,得勝、成聖、平安喜樂的生命,是來自一種簡單奧秘的知識。就是只要知道,信徒的老我已死,已與基督同死,現在活著的不在是我,是基督在我裡面活著,就能活出這種生活(生命),基督徒不必學習、沒有掙扎,認識這「道理」,相信這道理,就進入得勝的範疇。

  「正常的基督徒生活必須以確定的知道為開始,這不是僅僅知道一些關於真理的事,也不是明白一些重要的教義。這一個確定的知道完全不是一种知識的學問,乃是心中眼睛的開啟,看見我們在基督裡所有的一切」(倪柝聲,正常基督徒生活,第3章,又是玄之又玄的話,「心中眼睛的開啟」怎麼會和頭腦無關?)。

  「對於稱義,人甚麼也沒有作,照樣,對於成聖,他也不用作甚麼…你不用向主祈求甚麼,你只要睜開你的眼睛,看他已經把一切都作好了…我們無須想辦法死,也無須等死,我們原是死的。我們只要認識主所已經作成的,並讚美他就夠了」(第3章)。

  「如果我們必須用那麼多的力量來過基督徒的生活,那不過是說出,我們所過的並不是真正的基督徒生活。我們不用勉強我們去說我們的鄉談。事實上,只有當我們要去作我們天性所不喜歡作的事,我們才運用我們的意志力」(第10章)。

  又如蓋恩夫人:

  「我的意志和你的旨意聯合,享受這又甘甜、又有能力、不可名狀的同在,我就不得不順服你」。

  「無需再去治死自己,因為治死的工作已經完成,一切都變成新的了。有的人借著不斷的努力,治死了身上的感官,但是他們還繼續地治下去,實在是錯誤。因為到了這時,他們應該不再注意感官」(蓋恩夫人,馨香的没藥,7章)。

  「什麼都能使我滿意。對什麼都不去思考,也不注意…在我裡面已既無喜好,也無揀選。我的心已經完全進入神的裡面,他如何,我也如何,好像一滴水進入大海,就與海水同化一般…在神裡面失去自己的人與神的聯合,是何等的堅強」(15章)。

  「與神聯合的信徒不求甚解…與神聯合的人沒有良心的責備…與神聯合的人沒有紛擾的懼怕…與神聯合的人,不與環境奮鬥…與神聯合的人沒有工作。工作兩字含有用力的意思,在天堂裡,有生命與活動,都是毋須用力。所以說更新的信徒沒有工作,並不是說他沒有活動,不過是說他的工作頂容易,並且和他所愛好的頂和合,與神的安排是一致的,所以在他的工作裡,毫無苦痛和枯乾。屬神生命的動作,是自然而有的」。(附錄)

  但是,如果羅馬書6章、加拉太書2章、以弗所書2章等處的正解,是像這種說法:基督徒已經進入新紀元新範疇,不再有靈肉之爭,那麼,就算沒有這種知識也沒關係,因為不論知不知道,我們已經生活在無罪狀態了。優秀解經家馮蔭坤先生以及近代主流新約學者有類似的結論:

  「藉著我們的舊我與基督同釘十字架,我們的身體不再受制於罪,我們脫離了罪的奴役…信徒已從舊紀元及其舊生活,過渡至新紀元及新生命中」(羅馬書註釋,6章6c-d節)。

  「雖然基督徒仍需不斷慎防被罪所勝,也儘管多數甚或每個基督徒也都能或多或少認同『立志為善由得我,行出來由不得我』(羅7:18)這種經歷,但是保羅並沒有談論基督徒的這種經歷,而是把重點放在聖靈足以克勝肉體、信徒應隨從聖靈而行這正面的真理上」(同上,7:13-25節總結)。

  「故此,這裡所描寫的不是信徒內心的交戰,或所謂的『靈欲之爭』,而是歸主之前(非基督徒)與在聖靈裡(基督徒)之生命的對比」(8:5)。

  「保羅如此描述了兩種完全不協調的生存方式,不是因為信徒在二者之中不斷掙扎,而是因為他們既已是屬於其中的一種,就不應生活得像是仍屬於另外那一種似的」(8:5-8總結)。

  「費歌頓強調,這部分(加5:13-26)主要的關注,不是個別基督徒的內在生活(如謂聖靈與肉體在基督徒的內心交戰)」(加拉太書註釋,1195頁)…而是聖靈的能力足以幫助信徒,在沒有律法指引的情況下,過一個以愛彼此服事的生活’(1142頁)。

  馮先生同意學者Russell的話說,如把羅7:25的「我」解釋為基督徒,就是使教會在神學上變成貧窮的。可是,馮先生和持同樣立場的眾多新約學者是提倡成功神學榮耀神學。

  聖經的確明言,基督徒「不在律法之下」(羅6:14;加3:23),基督徒已經與基督「同死同埋同復活、同坐在天上」(弗2:6)。但馮先生似乎忽略(在其它地方不忽略)「已而未至」already not yet(馮先生譯「已濟未濟」)的觀念,就是神已做成的救恩,還沒有完全落實在信徒身上,我們已經得救,卻需要繼續被救(林後1:10);我們已經蒙神揀選(約15:16),卻還像撒旦(太16:23);我們已被聖靈充滿(徒4:31),卻還隨夥裝假(加2:13);我們已經聖潔沒有瑕疵(弗5:27),卻還要時刻求神「免我們的債」(太6:12);我們「凡事富足」(林前1:5),卻犯罪縱容罪(林前5:1-2);我們「已經得勝有餘」(羅8:37),卻還與「魔鬼爭戰」(弗5:12);我們「因認識主救主耶穌基督,得以脫離世上的污穢」,卻有人「後來又在其中被纏住、制伏,他們末後的景況就比先前更不好了」(彼後2:20)。

  新約充滿了聖徒和教會掙扎並犯罪的記載。改教家路德加爾文的的睿智就在於,他們看到恩典的完備和全面,就基督徒已經得救而言,我們絕不在律法不在罪惡的權勢(林前15:56)之下;但他們同樣看到,基督徒仍是罪人,我們的生活(生命)仍需要律法的鞭策與引導。恩典夠用,但夠用的恩典中,一定有折磨和引誘(tentatio)。基督徒仍同時是罪人和義人,成聖要功夫,成熟要爭戰,恩典不減少我們的「攻克己身,叫身服我」(林前9:27),恩典使我們在「四面受敵,心裡作難,逼迫打倒」中,逐漸成熟長大,這不是苦修主義,這是明白恩典的知識(正確的神學),在現實生活中磨練出的生命果實。

  當代主流新約學者講恩典紀元時,不僅說信徒在新紀元下不會有掙扎失敗,很多人(倪、馮沒有)甚至堅持,只要耶穌對我們信實就好,不必在意信徒對耶穌的信心。這是巴特和學術界流行的「耶穌的信心」(faith of Jesus)的講法。但是新約教會的個人和團體,那個是一帆風順行雲流水的?把恩典完備、聖靈充滿的生活理解成:信徒自動自發、水到渠成的「有生命」,不知使多少信徒懷疑自己沒得救,因為他們的生活,「沒有生命」而充滿了爭扎。

  越來越認識神→越來越信靠神→越來越聖潔善良→卻又常常犯罪失敗→認罪悔改得赦免→越來越認識神…。這是基督徒的生命之道,悟性認識恩典,生活屢遭挫敗,兩者繼續並行。蓋恩倪柝聲現代學者的成聖之道大異於傳統,他們和王陽明的方法固然有靠恩典與靠自己之不同,但都異口同聲的斷言,在「吾性自足」或「恩典夠用」下,功夫是多餘的,爭戰是不會有的:

  「聖人只是順其良知的發用,天地萬物,在我良知的發用流行中,何嘗又有一物超於良知之外,能作得障礙」(傳習錄,引自,楊慶球,成聖與自由,68頁)。

  「此心若無人欲,純是天理…冬時自然思量父母的寒…夏時自然思量父母的熱」(傳習錄,引自,勞思光,新編中國哲學史,三上391頁,強調筆者所加)。

  認為基督徒生活已經得勝不會失敗,還會帶來一個危險,就是當人認為,我不會犯罪,我一切思想行動都因基督在我裡面活著,就等於是基督作的。這樣想,好像很敬虔、很有信心、很符合經文,其實是異端極端、個人獨裁的根源:「大家要聽我的,因為我說的,就是基督說的」。

  但是,保羅立刻說:

  「並且我如今在肉身活著,是因信神的兒子而活」。也就是說,我仍活在會犯罪的世界和老我裡,只能憑信心繼續活下去。

  認識恩典,使我們生活有力有盼望;認識恩典,使我們知道,基督徒與罪惡相爭,可能到流血的地步。我們不忘記勸我們如同勸兒子的話,說:我兒,你不可輕看主的管教,被他責備的時候也不可灰心。參來12:4、5。

  這是正確的基督徒生命之道。

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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